清明后第十五日,晨光尚未翻过城墙砖缝,老酒馆的门轴便吱呀一声被风推开。
小共蹲在角落,指尖轻颤地接通最后一根导线。
心率监测仪屏幕泛着冷蓝的光,十二条波形线静静起伏,像十二颗心在暗处呼吸。
她将探头逐一贴上“失声者”的手腕——那位失去独子的母亲指甲掐进掌心,退役侦察兵的额角渗出细汗,聋哑教师的手指无意识划动着手语,守岛邮差的瞳孔深处仍映着海雾……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坐在这间地窖改建的密室里,等待某种未知的共振。
仪器嗡鸣渐起。
第一波频率波动出现在第七分钟。
监测屏上,六条心律突然同步,与埋设于地窖墙根的锈蚀金属管线产生微弱共鸣——那根管线据说是民国时期遗留的通信电缆,早已断讯多年,却被阿座坚持保留:“它听过太多没人听见的话。”
小共屏住呼吸,快速翻看名单。
失独母亲、退役侦察兵、聋哑教师、守岛邮差……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长时间处于“无人回应”的状态。
孩子死后三年没接到一个慰问电话;退伍后档案被误归为“失踪人员”长达九个月;教学二十年从未收到学生家长的一封感谢信;海岛投递站连续四年未获补给,上级说“那里没人住”。
他们不是沉默,是被世界遗忘了回音。
可当她的目光扫到李咖啡的名字时,脊背骤然一凉。
他的脉象——太平稳了。
平稳得不像活人的心跳,倒像是经过精密校准的声波发生器。
不随外界刺激波动,不受情绪牵引,甚至在其他十一人出现共振高峰时,他的曲线依旧如死水般平直。
小共调出历史数据对比,发现从昨晚“听井节”结束那一刻起,他的自主神经反应就已脱离常模范围。
“你到底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她低声呢喃,手指悬在打印键上方,却迟迟未按下去。
这时,木门轻响。
阿座背着一只麻布袋进来,放下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掀开布,露出一张新制的木椅——榆木材质,通体未经上漆,边缘粗糙如刀削,无扶手,无靠背,坐面倾斜角度近乎跪姿。
这是第七张“无名座”。
李咖啡走过去,指尖缓缓抚过座面。
触感粗粝,却在某一寸忽然滑入一道细微凹痕——那是人工刻下的纹路,极浅,若不用心感受根本无法察觉。
他眯起眼,顺着痕迹描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字:听。
但它是倒写的。
“只有听不见自己的人,才坐得稳。”阿座站在阴影里,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地砖裂缝,“我师父留下的规矩。”
李咖啡没说话。
他在吧台后生活了十年,调过上千种情绪特调,却始终无法让雁子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