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并未因一场内部的清洗而变得温柔。相反,在赵魁等人被驱逐出农庄之后,笼罩桃源的黑暗仿佛变得更加浓重、更具实质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寂静,连灵植叶片摩擦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刺耳。聚集在院落中的人群并未立刻散去,他们或惊恐,或茫然,或暗自庆幸,或兔死狐悲,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沉默中发酵,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农庄大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木门与无边的黑暗,看到被驱逐者的命运。
王大牛安排好了加强的警戒,拖着疲惫且依旧隐隐作痛的伤腿,走到了主屋前。林越并未进屋,依旧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负手而立,望着血色星光下农庄的轮廓,神情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立威的雷霆手段,只是拂去衣衫上的一粒微尘。
“庄主,”王大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否……需要派两个人,远远跟着,看看情况?”
他终究是军人出身,骨子里烙印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信条,哪怕对方是罪有应得的叛徒。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失去庇护的八个人,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他并非心慈手软,只是觉得,或许……或许能知道个结果。
林越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沉沉的夜幕,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跟着?然后呢?”
王大牛语塞。
林越缓缓转过身,看向王大牛,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黯淡的光线下,仿佛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他的话语简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逻辑,“他们选择了背叛,选择了离开桃源的保护。那么,从他们踏出那道门开始,是生是死,便与桃源无关,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救援?救了之后,带回来?规矩岂是儿戏?还是说,让他们继续在外面,看着桃源,怨恨着,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王大牛的心上,也敲在周围那些竖起耳朵偷听的幸存者心上。
是啊,救了又能如何?规矩已立,破例一次,便再无威严可言。带着怨恨归来的人,只会是更大的隐患。
林越的目光扫过王大牛,也扫过不远处那些神色各异的围观者,最终重新投向黑暗。
“末世的残酷,不在于变异体的獠牙,不在于匮乏的资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于每一次选择,都可能通向万劫不复。而规矩,就是在告诉你们,哪条路,是生路。”
他不再言语。
王大牛沉默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挺直了脊梁:“我明白了,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