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的风,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高处不胜寒。
江盛雄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不是因为热,而是被一种前所未见的恐惧和狂喜混合的冷汗所浸泡。他看着女儿云淡风轻的侧脸,那张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庞,此刻在他眼中,却比世间任何一尊神佛的法相都要威严、都要神秘。
这哪里是他的女儿?这分明是执掌着雷霆与生杀大权,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准备重新定义天地规则的远古神只!
而旁边的阿豪,这位能提着两把西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的悍将,此刻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阿豪,他那张略经风霜的脸上,肌肉僵硬,眼神涣散,像一滩被抽掉了全部骨头的烂泥,软趴趴地靠在栏杆上。他的世界观,在刚才那颗无声无息却又石破天惊的子弹面前,已经被轰得连分子结构都不剩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小姐说地球是方的,那它就一定是方的,谁他妈敢说它是圆的,老子第一个上去劈了他!
别墅里,汉密尔顿爵士那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还在回荡,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地远离那扇象征着死亡的落地窗。
观景台上,江小朵看着屏幕里那个惊恐万状的英国贵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豆,你觉得,一颗钉子,够不够让他记住疼?”她轻声问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江盛雄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够了……阿朵,这……这已经不是疼了,这是要他的命根子。”
“不,还不够。”江小朵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理性的、近乎残酷的光芒,“对于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傲慢物种,一次濒死的体验只会让他更疯狂。恐惧需要叠加,才能在他的灵魂里筑巢。要让他明白,我们不是在警告,我们是在宣判。”
说着,她的手指再次在屏幕旁边的触控按键上轻轻划过。
屏幕上,十字准星移动,精准地锁定在了汉密尔顿爵士书房墙壁上的一副古典油画。江盛雄虽然不懂艺术,但也看得出那玩意儿价值不菲。
“嗡……”
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夏夜里蚊子的振翅声。
屏幕中,那副描绘着欧洲贵族狩猎场景的油画中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洞,仿佛被上帝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戳穿了一个窟窿。画中那个正举枪瞄准麋鹿的公爵,脑袋的位置变成了一个通透的虚无。
别墅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汉密尔顿,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还没完。
“嗡……”
第三声轻响。
十字准星锁定的,是他办公桌上那台黑色的转盘电话。电话机猛地一跳,外壳应声而裂,里面的零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嗡……”
第四声。
他刚刚准备坐下的那张真皮老板椅,靠背的正中央,多出了一个焦黑的洞口。
如果说第一枪是死神的擦肩而过,那接下来的三枪,就是阎王爷在他耳边一遍遍地敲着丧钟,告诉他:你的画,你的电话,你的椅子,你的一切,都在我的准星之下。你的命,我随时可以取走,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极致的恐惧,如同一场精神海啸,瞬间摧毁了汉密尔顿爵士所有的理智和尊严!这位在香江颐指气使、视华人为蝼蚁的日不落帝国贵族,此刻彻底崩溃了。
“魔鬼!Demon!!”他发出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往后爬,裤裆处迅速濡湿了一大片,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在奢华的书房里。
他彻底吓尿了。
首席运营官斯特林和买办冯志辉,这两个刚才还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家伙,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看着墙上、桌上那几个诡异的弹孔,感觉自己不是身处人间,而是坠入了某个不可名状的神魔领域。这是什么武器?这是什么力量?!
就在书房里一片鬼哭狼嚎之际,另一张桌子上备用的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这铃声在死寂和尖叫交织的诡异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像一道催命符。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死死地盯着那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