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使者带来的情报,像一粒投入滚油的冰碴,在天堂寨大捷后的欢腾气氛中,炸开了一阵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赵刚将使者私下透露的消息,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李逍遥。
指挥部的帐篷里,刚刚因为物资充裕而舒缓下来的空气,似乎又一次凝结。
煤油灯的火苗静静燃烧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军事地图上,显得巨大而沉默。
“廖磊这个老狐狸,闻着腥味就凑上来了。”
李逍遥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虎头寨”的位置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正面啃不动我们这块硬骨头,就想从里头下手,策反刘佩绪,给我们掏心窝子。这算盘,倒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赵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忧色无法掩饰。
“刘佩绪这支队伍,成分复杂,毕竟是土匪出身的民团,刚刚归附,人心未稳。”
“现在我们势头正盛,他自然愿意跟着咱们吃香喝辣。可桂系要是许下高官厚禄,真金白银地砸下来,我担心……”
赵刚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
“人心这个东西,最复杂,也最脆弱,尤其是在这乱世里,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刘佩绪这个人,虽在民族大义上不糊涂,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把亲侄子刘胜都送进了独立旅当兵。
但他骨子里,终究是个在刀口上舔血半辈子的旧军阀,是个枭雄。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生存和壮大自己的实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忠诚,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李逍遥停止了敲击地图的动作,抬起头,目光清澈。
“让王雷的人去办。告诉他,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要去干涉刘佩绪。我只要知道,从现在开始,都有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去找过他。跟他说了什么,送了什么,拿走了什么。”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一张由锄奸队精锐干员组成的无形之网,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了虎头寨的上空。
山林间的樵夫,集市上的货郎,甚至是寨子外围打瞌睡的乞丐,都可能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或是一对警觉的耳朵。
事情的发展,印证了赵刚的担忧。
仅仅三天之后,王雷的密报就摆在了李逍遥的桌上。
一名佩戴着上尉军衔的桂军军官,自称是廖磊司令部的特派员,在深夜的掩护下,骑着快马,秘密进入了虎头寨。
他与刘佩绪在山寨的聚义厅里,进行了一次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密谈。
由于刘佩绪清空了周边的所有岗哨,王雷的人无法靠近窃听具体的谈话内容。
但负责监视的队员回报,那个特派员离开时,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甚至还哼着广西的小调。
而就在这次密谈之后,刘佩绪的举动,开始出现了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