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传来的警讯,如同又一记沉重的擂鼓,敲打在已然绷紧的弦上。冥骨真身可能降临的阴影,让玄玝不得不暂时搁置对观星斋的逼迫,仓促调集力量前往应对。城内的气氛并未因此放松,反而因这更高层次的威胁而愈发压抑,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蔓延,人心惶惶。
然而,往生纹身店内,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陈默坐在柜台后,指尖轻轻拂过一枚温润的青色玉料,神情专注。玉料在他指尖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碎屑飘落,逐渐显露出一枚结构复杂、蕴含安神静气符文的玉佩雏形。这是他伤势稳定后,抽空为徐晓雯制作的护身符,用的还是柏庐留下的边角料。他的动作沉稳,不见丝毫重伤初愈的虚浮,只有一种沉浸于技艺中的沉静。
与玄玝的正面冲突,西山同盟的达成,乃至冥骨的威胁,都未曾让他慌乱。相反,这些接踵而至的危机,如同一次次淬火,反而让他的心志愈发凝练。镇魂灯在柜台一角静静放置,灯焰平稳,与他气息交融,那盏灯仿佛已成为他延伸出去的感官与意志。
店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进来的不是求援者,也不是熟客,而是一位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憔悴、眼神中带着几分畏缩与期盼的中年妇人。她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请……请问,是陈师傅吗?”妇人声音细小,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陈默放下手中刻了一半的玉佩,抬起头,目光平和:“是我。大姐,有事请进来说。”
妇人犹豫了一下,才挪步进来,却不敢坐,只是站在柜台前,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陈师傅,我……我姓苏,人家都叫我苏婆婆。我是听西街卖豆腐的王婶说……说您有本事,能……能用针和墨,驱邪避凶……”
陈默微微颔首,没有否认,也没有夸耀,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才是他身份的根基——往生纹身店的刺青师。那些惊天动地的争斗是不得已的漩涡,而这一方小店,这些带着各自苦难前来求助的普通人,才是他“守夜”意义最直接的体现。
苏婆婆见陈默态度温和,胆子稍大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陈师傅,求您救救我孙子!他……他前些天跟几个半大小子去城外废窑玩,回来后就高烧不退,胡言乱语,身上……身上还长出了一些奇怪的红痕,像……像是有人用朱砂在他身上画画!请了郎中,吃了药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人都瘦脱相了,整天说胡话,说什么‘窑神’要收他做徒弟……”
废窑?红痕?窑神?
陈默心中一动。城西确实有座废弃多年的砖窑,据说早年出过事故,死过不少人,阴气颇重。寻常孩童中邪不算稀奇,但这“红痕如画”的描述,却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莫非不是简单的阴灵附体,而是沾染了某种带有“印记”性质的邪秽?这与幽冥教大规模制造混乱的风格不同,更像是某种个体化的、古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