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岂是说静便能静的?
小主,
林远萧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
他是三人中唯一亲身体验过此阵恐怖的人,也是心神受创最重的一个,但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战胜这份恐惧。
他站直身体,对墨羽和白若薇道:“我先来。既然知道了方法,总要有人一试。”
说罢,他不等二人回应,便再次面向那片无形的死亡区域。
这一次,他没有催动任何灵力,而是缓缓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行将脑海中纷乱的杂念与方才幻境带来的恐惧一一斩断、压下。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他的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然恢复了一片空明澄澈。
他按照墨羽用逆命之瞳观察到的、阵法灵纹流转间隙最稳定的路径,迈出了第一步。
脚掌落地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踏上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锋锐无匹的刀山之巅。
无数幻象的碎片如鬼魅般在他眼角余光中闪烁,有宗门被血洗的惨状,有自己修为尽失、沦为废人的凄凉,更有无数诱人的天材地宝、绝世功法在前方招手。
每一个幻象,都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心神,试图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林远萧咬紧牙关,舌尖被咬破,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用疼痛维持着灵台的清明。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空,一切皆空。
他无视所有,不听,不看,不想,只是一个纯粹的、行走的躯壳。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沉重,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蒸发。
他整个人就像一根在狂风暴雨中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稍有松懈,便会彻底崩断。
终于,他走过了十余步,成功地踏入了阵法中心的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缓缓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墨羽和白若薇,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透出了一丝成功的微光。
白若薇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然而,墨羽的表情却依旧凝重如初。
他的目光越过林远萧,死死地盯着他走过的那段路径。
在他的逆命之瞳中,原本因为林远萧心绪波动而躁动不安的灵纹,此刻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那股活物般的灵性并未消失,而是像被激怒的毒蛇一般,悄然蛰伏了起来,将所有的杀机都收敛到了最深处。
这过分的平静,反而像是一头嗜血凶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那短暂而令人窒息的屏息。
那微不可察的颤动,是识海深处最本能的警钟。
刹那间,林远萧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平坦的石径化为尸山血海,无数残破的旗帜在猩红的风中猎猎作响,每一张阵亡将士的面孔,都是他曾经无法守护的同袍。
一股几乎要将他神魂碾碎的愧疚与无力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心守一念,万象皆虚。”
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墨羽不知何时已与他并肩而行,那双深邃的眸子——逆命之瞳,正泛着淡淡的紫芒,将周遭幻象的流转轨迹尽收眼底。
每当林远萧的眼神出现一丝迷离与动摇,墨羽便会恰到好处地低声提醒:“莫看那影,那是你心魔所化,阵法在引诱你沉沦。”
林远萧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视线从那些惨烈的画面上移开,紧盯着脚下唯一真实的三尺之地,步伐沉重却坚定地向前迈进。
他知道,这迷境大阵考验的不仅是修为,更是道心。
与此同时,落在最后方的白若薇却停下了脚步。
她并未踏入阵法核心,但身为符阵师的敏锐灵觉,让她感知到了更为深层的恐怖。
她紧握着符笔,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在她感知中,整座迷境并非死物,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进行着缓慢而规律的呼吸。
每一次“吸气”,阵中的幻象便愈发凝实,惑人心神的力量也随之暴涨;每一次“呼气”,则带走一丝闯入者的神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