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点如释重负。真把这小祖宗塞给老四?怕不是老四府邸的屋顶都得被她掀了!
泠雪得了旨意,麻溜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抱着她那装着半碟蜜饯的小盘子溜了。
临走还顺走了康熙面前一小碟刚端上来的点心,美其名曰:“我带给二哥尝尝。”
康熙无奈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手里那串沉香佛珠,捻起来都顺畅了不少。
这边康熙刚松了口气,那边四阿哥胤禛可悬着心呢。
他跪完皇阿玛出来,就一直在自己书房里踱步,茶水都没心思喝。
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皇阿玛那句“容后再议”。
不行!得去探探那丫头的口风。虽然知道她散漫惯了,但皇阿玛要是真去问了她……她会怎么说?
胤禛越想越坐不住,也顾不上天色渐晚,抬脚就往她住的小院方向走。
刚走到半路,就在御花园通往她小院的必经之路上,迎头撞上了正溜达往回走的泠雪。
手里还举着根刚买的糖葫芦。
泠雪显然是刚从内务府外面那条专供宫人采买的小巷子里回来,心情倍好。
看见胤禛,不但没躲反而眼睛一亮,笑嘻嘻地举起那串糖葫芦:“四哥!好巧啊,可甜了,来一口?”
说着还真大大方方地递了过来。
胤禛被这串鲜红刺眼的糖葫芦晃了一下。
再看着她那张在夕阳下明媚灿烂、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风波的脸,心里那点焦灼和憋闷一下就被拱了上来。
他沉着脸,没去接糖葫芦,目光锁在她脸上,声音紧绷:“皇阿玛……问你了吧?”
“问啦。”
泠雪点头点得干脆,咔嚓咬了一口山楂,糖衣在她齿间碎裂开甜蜜的声响,含糊不清地回道:
“问我想不想嫁给你。”
胤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泠雪慢条斯理地把嘴里那口山楂咽下去,才抬眼看他:
“我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想头。”
胤禛:“……”
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真憋屈。
合着他在皇阿玛那跪得膝盖都青了,在她这就换来一句“没什么特别的想头”?!
“你……”
胤禛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富察泠雪!什么叫没特别的想头!”
他声音压抑着怒气,更多的是被无视的失落和挫败?
“你收我东西时怎么不嫌麻烦?闯了祸让我收拾时怎么不嫌麻烦?现在倒好,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我了?!”
泠雪被他这突然爆发的怒火冲得微微一愣。
她看着眼前这张因为隐忍怒气而显得更加冷峻分明的脸。她想了想,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又乐了。
“四哥,”
她非但没后退,反而举起手里那串糖葫芦,用还沾着糖的签子尖儿隔空点了点他胸口,脸上带着点“我懂你”的促狭笑意。
“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往前凑近了半步,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龙涎香混着墨香的气息,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好奇:
“我好奇嘛……四哥府里明明已经有柔则姐姐那么好的福晋了,你当时看上她哪点啊?家世?性子?还是她那手写得好字?”
胤禛被她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怔在当场。
满脑子准备兴师问罪的话全卡壳了。
柔则?他求娶柔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有年家的女儿,不是正在接触吗?你这样不好吧。”
泠雪完全没给他反应时间,竹签又往前点了点。
“年家那位姑娘出身将门,英姿飒爽,也挺好的嘛。哦对,还有那位李格格,听说她做的奶油蝴蝶卷特别好吃。”
她掰着手指头,眼神清亮亮,充满了不解:
“你看你府里啥样的都有,漂亮的有,有才的有,温柔贤惠的有,娘家厉害的有,会做点心的也有。”
她摊开手,一脸真诚地发问。
“四哥,你娶她们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她们都挺好?”
胤禛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
看着她那双写满纯粹求知欲而毫无半分醋意的眼睛,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感觉席卷了他。
他当初求娶乌拉那拉氏,是看中她贤名,且能为他立住一个痴情的人设可以降低其他人的警惕;接近年氏,是为了笼络年羹尧;至于其他格格侍妾有些是循了旧例……在他眼里,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维系势力和需要管理的责任。
“你……”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股怒火被更浓烈的痛楚取代。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泠雪那只拿着糖葫芦签子的手腕。
力道有些大,带着不容挣脱的蛮横。
冰冷的触感,和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他强迫自己忽略她手腕纤细的触感,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压抑和嘶哑:
“富察泠雪。”
“你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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