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泥地,轮胎碾着积水驶进村委会院子。陈默站在门口,看着那辆满载螺纹钢的三轮车停稳,司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跳下车来。他没动,只把雨衣拉链往上拉了拉,转身走进屋。
屋里灯还亮着,林晓棠正低头在本子上写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赵铁柱靠在墙边,裤腿上全是泥,手里捏着半截烟,没点。
“材料到了。”陈默说。
赵铁柱嗯了一声,把烟塞回口袋:“拉筋的事我盯了一夜,没问题。排水沟挖好了,水泥也封了缝, 防水布铺了两层。”
林晓棠合上本子:“群里消息都回了,村民们问得最多的是工期会不会拖。我统一回的‘按计划推进’。”
陈默点头,脱下雨衣挂在椅背,从内袋抽出笔记本 。纸页边角有些发潮, 但他翻得很稳。他走到桌前,把昨夜记录的处理过程逐条誉进工程日志,写完最后一行“拉筋描固完成,暂无结构风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七点十八分。
天刚亮透。
林晓棠起身去烧水, 赵铁柱也准备走,“我回工地再看一圈,昨晚动静大,怕有新渗点。”
门刚拉开,外面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笃、笃、笃。
不快,但每一步都像钉在水泥地里。
王德发站在门口,一身冼得发白的中山装,肩上搭了块干布巾。他没进门,只把拐杖往门框上一靠,左手拎着那台老式算盘,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来看看你们这‘土地认养’,到底打算怎么收钱。”
陈默没动,林晓常端着水杯顿了一下。
“德发叔, 你先坐下。”她说着去搬椅子。
“我不坐。 ”王德发把算盘往桌上一放,红木框磕出一声闷响,“我就问一句——城里人凭什么提前掏钱?凭你们画的那张图?”
陈默合上笔记本,走到桌前:“咱们村的地、苗、工时,都会公开。他们认一块地,付一笔预付款,种出来的东西归他们。过程透明,随时可查。”
“透明。”王德发冷笑,拨动算盘珠子,打出一串红字,“前年‘土猪认养’,三十七户报名,收了定金,最后兑现的不足二十户!人跑了,钱没到账,谁来赔?”
屋里一时静下来。
林晓棠放下水杯,从自己包里取出泛黄的笔记本,翻开:“德发叔,这次不一样。我们做了三组测算——第一,城市家庭每年在有机农产品的平均支出是八千到一万二;第二,咱们生态种植的成本比市场价低百分之三十五,但品质更高,溢价空间有;第三,只要覆盖目标人群的百分之五,首批资金就足够启动。”
她指着本子上的数字:“这不是靠运气,是算出来的。”
王德发盯着那几行字,没说话,突然伸手把算盘往前一推,“啪”的一声拨出一串数:“你这是纸上算账!三十年前我也信过这种‘新模式’,结果呢?村办厂集资,人人交钱,最后厂倒了,账没了,人跑了!”
他声音高起来:“那时候说‘未来可欺’,现在呢?谁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