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时无刻不在监测、窥探、刺激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然而,另一种更庞大、更无处不在的“存在”,正发出垂死的呻吟。
一种低频的、震动的嗡鸣,从车厢的每一个铆钉、每一寸金属壁板深处渗透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稳定运行的频率,而是变得极其不稳定,忽高忽低,夹杂着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嘎吱声,还有电流短路时爆出的噼啪轻响。
整个车厢,不,是这整辆正在暴雨中狂奔的无人货车,像一个被强行注入错误指令、内部逻辑正在疯狂崩坏的巨大机器人,发出结构即将解体的哀鸣。
车顶的雨声似乎也变得稀疏了?
雨势变小了?
不。
江烁涣散的目光猛地聚焦。
不是雨小了。
是车外……远处的城市……光线在消失!
透过车厢壁极细微的缝隙,原本该透进来的、属于城市夜间的混乱光污染——霓虹的紫红、路灯的昏黄、大厦LED屏的冷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接一片地熄灭!
不是有规律的断电,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兽贪婪吞噬着光明的、迅速蔓延的黑暗瘟疫!
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混乱。
车厢开始不规律地剧烈抖动,像是随时会散架。
“咳……咳咳……”
对面传来痛苦的、被呛到似的咳嗽声。
江烁猛地扭头。
顾星澜也醒了,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她单手死死抵着额头,脸色在偶尔闪过车外的、最后零星的光线下,苍白得像透明的纸。
她也感受到了。
这巨大的、系统性的崩溃。
两人目光在震颤的黑暗中再次相遇。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和羞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这突如其来的、更大异常的震骇。
没有任何沟通,甚至来不及去思考采撷环为何失效,倒计时为何停止。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毛骨悚然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们同时挣扎着爬向车厢壁,用尽力气,将眼睛贴上那些冰冷的、微微震颤的金属接缝,贪婪地向外窥去——
世界,正在熄灭。
远方的摩天楼群,原本是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矩阵,此刻正成片成片地陷入死寂的黑暗。
不是一盏一盏地灭,而是一层楼、一整栋、乃至一片区域地,瞬间被抹去所有光芒。
仿佛有至高无上的神明漫不经心地挥动橡皮擦,将文明的火炬随意揩去。
更近一些的街道,路灯的光晕一圈接一圈地坍缩,熄灭的轨迹如同瘟疫传播,沿着道路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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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中的车辆,它们的尾红色刹车灯和白色前灯,像被掐住脖子的萤火虫,光芒挣扎着闪烁几下,便彻底湮灭,瘫在突然变得漆黑冰冷的雨水中,成为沉默的铁块。
黑暗如同拥有实体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吞噬着视野所及的一切。
只剩下暴雨冲刷这个突然死去的世界发出的、单调而恐怖的沙沙声。
绝对的、没有任何人造光源的黑暗,正在降临。
然后,连这暴雨声也开始扭曲、变质。
车载音响、商场外墙的巨大广告屏、无数瘫痪车辆残存的电台……所有还能勉强发出声音的设备,在同一时刻,爆发出同一种极端尖锐、极端刺耳的高频啸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