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月轩。
顶层听雪阁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唐月华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凝重与迷茫。她独坐于焦尾琴前,指尖虚按琴弦,却久久未能成调。窗外阳光正好,映照着轩内雅致的陈设,却照不进她纷乱的心湖。
兄长唐啸传来的新指令——“见机行事,维系关系,不必拘泥形式”——如同一个更加沉重的枷锁,套在她的心上。这看似放宽的限制,实则将她推入了一个更加无所适从的境地。宗门依旧希望她与夜尘交好,甚至不惜代价,却又不敢明言该如何“交好”,将这份沉重的抉择与风险,完全压在了她一人肩上。
她回想起那日与夜尘的短暂会面。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那句“弦有郁结”的淡然点评,以及最后那近乎羞辱却又带着奇异点拨意味的话语……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殆尽。
“顺其自然……”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一个沉闷而滞涩的音符。这又如何能自然?她带着宗门的使命,心怀忐忑与算计,如何去面对一个能轻易看穿她灵魂的存在?
更何况……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他离去时,自己心中那一丝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悸动。那种被彻底看透、却又奇异地被“放过”的感觉,那种面对绝对力量时产生的、混合着恐惧与莫名吸引的复杂情绪,让她心绪更加烦乱。
“唉……”一声轻叹逸出唇瓣,在寂静的轩内显得格外清晰。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天斗城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将自己淹没。身为月轩之主,她看似风光无限,周旋于天斗贵族之间,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就在她心潮起伏、难以自持之际,听雪阁内,那股极其清淡、却仿佛能涤荡心神的气息,再次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唐月华浑身猛地一僵,骇然转身!
只见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琴案之旁,神情平淡,目光平静地落在她那张焦尾古琴上,仿佛只是信步而来,欣赏一件器物。
“夜……夜公子?!”唐月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心脏狂跳!他……他怎么又来了?!毫无征兆,无声无息!月轩的守卫、结界,在他面前简直形同虚设!
夜尘并未看她,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指尖并未用力,那根琴弦却自发地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鸣响,声音空灵纯净,瞬间驱散了轩内所有的滞涩与沉闷之气。
“音由心生。”夜尘淡淡开口,目光终于转向唐月华,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直视她灵魂最深处的慌乱,“月轩主今日心绪不宁,琴音自然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