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大捷的狂喜,如同退潮后的沙滩,逐渐显露出战争留下的真实创痕。临湘城内的万民欢腾与宫廷封赏的喧嚣之下,是难以忽视的沉重代价。详细战损统计呈报至刘协案头时,那冰冷的数字让他刚刚因胜利而炽热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江夏水陆两军,及后续增援,战前合计四万三千余众。历经月余血战,阵亡、重伤不治者,两万九千七百人;轻伤需长期休养者,逾万。 ‘玄武’舰队五去其二,余者皆需大修。大小战船损毁七成,雷火箭、猛火油等储备消耗殆尽。现存可战之兵,不足八千……” 工部尚书念着报表,声音越来越低,大殿内一片寂静,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八千!刘协闭上限,脑海中浮现的是霍峻血染征袍仍死战不退的身影,是黄忠须发皆张开弓如满月的雄姿,是普通士卒在城头与敌肉搏至最后一刻的惨烈。这两万五千多条鲜活的生命,是为了他的理想,为了这个飘摇的“大汉”而永远留在了江夏。胜利,是用如此惨重的牺牲换来的。
“慈不掌兵……”他心中再次默念这四个字,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纯粹的帝王,那份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与共情,是无法完全抹去的烙印。
“陛下,”诸葛亮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虽新晋丞相,尊荣已极,但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深切的凝重,“江夏将士,忠勇无双,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然,生者需抚,伤者需治,英魂需慰。此战虽胜,我军亦元气大伤,亟需休整。”
刘协睁开眼,目光恢复清明与坚定:“丞相所言极是。阵亡将士抚恤,按最高标准发放,其父母妻儿,由官府供养终身,子弟优先入学、入伍。伤者,集中最好的医官、药物救治,务必使其得以康复。在江夏择一风水宝地,修建‘英烈陵园’,将所有阵亡将士姓名刻碑纪念,供万世瞻仰!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为大汉牺牲者,永垂不朽!”
“陛下圣明!”众臣由衷赞道。如此厚待士卒,前所未有,必将极大凝聚军心民心。
“至于东吴遣使之事……”刘协看向诸葛亮,“孙权新败,遣使无非是缓兵之计,怕朕趁胜追击。朕亦无力东进,正好虚与委蛇。此事,由丞相全权处置,不必请示。原则只有一条:拖延时间,但不做任何实质性让步,更不可堕了我军新胜之威。”
“臣,明白。”诸葛亮躬身领命。他深知其中分寸,既要让对方感到“和谈”有望,又不能让其摸清荆南虚实,更要为荆南恢复元气、西图益州争取宝贵时间。
散朝之后,刘协独坐兰台阁,心中那份因巨大伤亡带来的沉郁依旧难以排遣。甄宓悄然入内,将一盏温热的参茶放在他手边,柔声道:“陛下,还在为江夏将士伤心?”
刘协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感受着她指尖的温软:“文昭,两万五千多人……朕虽胜,心实难安。”
甄宓依偎着他,轻声道:“陛下之心,臣妾明白。然陛下已做到所能做的一切,厚待其家眷,铭记其功绩。将士们若在天有灵,亦会感念陛下恩德,保佑大汉复兴。如今,陛下更需振作,带领生者,继续前行。”
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刘协内心的波澜。刘协看着她绝美的容颜,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对他的理解、支持与毫无保留的爱意。
一个念头在刘协心中愈发清晰、坚定。
三日后,大朝会。刘协当众颁布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