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港的晨雾带着咸湿的海风味,混着柴油和铁锈的气息。看着最后一箱精密元件被稳妥地安置在货车上,封好篷布,林逸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几分。连续几天的高压博弈,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此刻骤然放松,带来的不是愉悦,而是深入骨髓的疲惫。
博文指挥着车辆驶向白石洲的秘密基地,回头看到林逸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的倦色,忍不住开口:“逸哥,这边我看着,你先回去歇会儿吧?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林逸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干涩。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这段时间,尼古丁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诺基亚响了起来,铃声在空旷的码头显得格外刺耳。他看了一眼屏幕,跳动着的两个字让他瞬间怔住——【家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心头。愧疚、思念、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慌乱。他南下这么久,主动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匆匆几句就挂断。父母知道他忙,也怕打扰他,很少主动打来。这个时间点来电……
林逸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妈,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爸呢?”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李秀兰熟悉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小逸!你没事吧?我跟你爸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背景里传来父亲林建国沉闷的咳嗽声,似乎想抢过电话,又忍住了。
林逸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我没事啊,好着呢。就是公司最近比较忙,你们别瞎想。”
“你还骗我!”李秀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昨天……昨天有几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人,跑到我们家属院来了,四处打听你!问你是在深圳做什么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可吓人了!”
林逸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一下。周婉茹!她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老家,伸到了他父母的身边!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
“妈,你别怕!”林逸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但语速加快了些,“那可能是些搞推销的,或者竞争对手派来打听消息的,不用理他们!我在深圳正规开公司,合法经营,没得罪谁,你们放心!”
他不能慌,他一旦慌了,父母只会更害怕。
“真的?”李秀兰将信将疑,“小逸,你可别骗妈。要是在外面太难,就回来!咱不图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妈,我真没事。”林逸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公司发展得很好,我们做的产品都卖到全国了。最近就是忙一个新项目,等忙过这阵子,我接你们来深圳玩,看看大海,看看你儿子打拼的地方!”
他描绘着美好的蓝图,试图驱散父母心头的阴霾。
“唉……”电话那头传来母亲一声长叹,“你总是报喜不报忧。小逸,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人也最重要。我跟你爸不缺钱,你上次寄回来的钱都没动,给你存着呢……”
这时,父亲林建国似乎终于忍不住,拿过了电话,声音低沉却有力:“小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