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书条款清晰:赵国割让五城。作为交换,秦国需承诺在赵国对燕国采取“必要行动”时,保持中立,不予干涉。
这哪里是“联燕伐赵”?这分明是“卖燕求城”!
嬴政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吕不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丞相……何时派的使者?寡人……为何不知?”
吕不韦不慌不忙,出列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回大王,此事乃臣见伐赵之事或有变数,为免劳民伤财,故而行权宜之计,遣使一试。”
“未曾想甘罗年幼才高,竟能不辱使命,为大秦开疆拓土,立下不世奇功!此乃天佑大秦,大王洪福!”
他巧妙地将“擅自行动”说成“权宜之计”,将“违背王意”粉饰为“天佑大秦”,把嬴政架在了“洪福”的高台上,让他发作不得。
嬴政坐在王座上,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着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看着吕不韦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看着甘罗那稚气却刺眼的得意,再看看身旁燕丹那瞬间失血的脸庞和鞠武骤然佝偻下去的背影……
他精心策划、甚至寄予厚望的战略,他作为秦王展现权威的一次重要尝试,就在这轻飘飘的一纸国书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的一切命令和准备,在吕不韦的实际权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想怒吼,想质问,想掀翻案几!
但他不能。
他是秦王,他必须维持君王的体面。
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整个朝会,就在这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下去。
在吕不韦的主导下,群臣纷纷附和,盛赞甘罗之才,恭贺秦国得城。
对燕国的承诺,对之前的伐赵计划,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一场本该剑拔弩张的战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一场外交上的“胜利”。
燕丹站在台下,手脚冰凉。
他看向身旁的鞠武,老人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是凭借本能僵硬地站着。
燕丹想伸手扶他一把,却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
下朝后,燕丹几乎是搀扶着鞠武,回到了驿馆。
驿馆内冷冷清清,与来时那份怀揣希望的热切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