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个月零一周的时间,林静就实实在在的满三十六岁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真实年龄,只是少年时期在已经荒废的老家宅院找到的一张看不清姓名的出生证明上有着一个日期,她就把这个日期记成了自己的生日。
也许这是自己姐姐或者妹妹的出生证明,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在记忆里她已经死了,在院中那口父亲打下的井里,跟母亲的尸体一起泡涨发白。
那一年林静还没上学,勉强只认识一些母亲教过的简单文字。
她隐约还记得,有天早上坐在铅灰色的窗前,母亲轮流给她和她的姐妹梳着头发,絮絮叨叨的说着父亲快回来了,父亲回来就可以送她们去学校上学。
但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她们从同村传信人那里收到的却是父亲已经死了的消息。
对于两个加起来识的字都掰不够十个手指头的孩子来说,“死亡”这个词语实在太难理解。
林静人生最开始对“死亡”的印象,就是上一刻还在跟人说话的母亲,下一刻就扶着老旧干裂的木门框,身子软软的滑倒下去。
瘫在地上,像是前几天林静用半块砖头砸晕的蚯蚓,那时候她还没想到人也会想小蚯蚓一样如此无助。
两个孩子拖不动母亲的身体,只能一直等她自己醒过来。
母亲醒过来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温柔,给她们姐俩用过年时买下的头绳绑好头发,换上过节才会被拿出来穿的“好衣服”。
饱餐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的后,母亲慈爱的摸着林静的脑袋,问了一个令当时的她很迷惑的问题,
“小静儿,你是想去找爸爸,还是想去城里找你小姨?”
林静还没回答,姐妹就抢先回答了,
“我要去找爸爸,我想爸爸了!”
母亲捂住了憔悴的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点点头,答应了姐妹,但林静这边还是想让她自己拿出一个答案。
林静在思考后——如果小孩子的沉默也算是思考的话——反问了母亲,
“妈,爸不是死了吗,刚才那个叔叔不是来说爸死了吗?”
“小静儿,你知道什么是‘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