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明宫,夜。
李琰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那幅日益详尽的寰宇全图前。图上,代表大唐疆域的朱红色,已从东亚的核心地带,向西蔓延至中亚的呼罗珊,向北勾勒出草原的轮廓,向东跨越重洋覆盖了被称为“东洲”的广袤土地,向南的箭头直指南海深处,而最新标注的、位于黑海之滨的切尔松尼斯港,则像一颗红色的楔子,钉入了西方世界的腹地。
荣耀等身,威加海内。朝野上下,无不沉浸在帝国前所未有的强盛与辉煌之中。但李琰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那颗新标注的红点上,仿佛能感受到其上传来的、来自遥远西方的冰冷敌意与剧烈震荡。
西域,龟兹。
魏王李意派往切尔松尼斯港的先遣队,由沉稳干练的文官赵文渊和精通筑城的水师校尉周淮安率领,携带着首批物资和五百名精锐护卫,历经数月跋涉,终于抵达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切尔松尼斯,这座古老的希腊殖民城市,如今是罗马帝国在黑海北岸最重要的据点之一。当大唐的旗帜在港口堡垒上空升起时,引起的震动远超预期。
当地的罗马驻军和希腊裔居民,对于帝国高层将港口租借给“东方异教徒”的决定,普遍感到震惊、屈辱与不解。尽管君士坦丁堡派来了特使进行安抚,并强调了此举对抗大食的战略必要性,但不满的情绪仍在暗中滋长。一些激进的贵族和军官,甚至开始私下串联,表达抗议。
更让赵文渊和周淮安警惕的是,港口内除了罗马人和希腊人,还有不少来自更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以及来自北欧的维京商贩。这些势力对大唐的到来,同样抱持着复杂的观感,好奇、警惕,或许还有……贪婪。
“周校尉,”赵文渊站在临时改建的官署窗前,望着窗外异域风情的街景和远处深蓝色的黑海,语气凝重,“此地乃四方交汇之冲,亦为虎狼环伺之地。陛下与魏王殿下将此重任交予我等,我等如履薄冰啊。”
周淮安点了点头,他麾下的水兵正在加紧熟悉港口设施和周边水文:“赵大人所言极是。我已加派哨船,巡视附近海域。陆上防务,也需尽快完善。此地罗马驻军,心思难测,不可不防。”
他们首先要做的,是站稳脚跟。加固港口防御,建立与龟兹的稳定联络通道,并小心翼翼地与当地各方势力进行初步接触,摸清他们的底细和意图。大唐在黑海的第一个立足点,在荣耀与敌意的交织中,艰难地开启了自己的使命。
与此同时,来自君士坦丁堡的紧急密报,也送到了魏王李意的手中。密报显示,罗马元老院和军队中反对租借港口的声浪并未平息,甚至有议员公开指责君士坦斯二世“出卖帝国遗产”。大食的细作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开始在罗马境内散播“皇帝引狼入室”、“东方人欲壑难填”的谣言,试图离间罗马与大唐本就脆弱的关系。
李意立刻意识到,西线的“缓和”可能只是表象。奥马尔哈里发或许正在利用罗马的内部矛盾,为自己争取时间,或是寻找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