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开海

果然如此。一群庸碌之辈!守着祖宗成法,抱残守缺,毫无担当!

既然你们无能,那就休怪朕行非常之事了!

于是,又一道旨意从精舍发出,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足以让整个朝堂再次震动:“开源之策,既暂无善法。着内阁即日会议,详议放开民间海禁,设官督商办,规范海事,收取税饷,以充国用之具体流程章程。限十日内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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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开海!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文渊阁上空!

这一次,不再是旁敲侧击的试探,而是明确无误的旨意!

奏疏下发各部院讨论,果然如嘉靖所料,反对的声浪如同海啸般扑来!

礼部引经据典,大谈“祖制不可违”、“海疆宁靖来之不易”;都察院御史们慷慨激昂,痛陈“开门揖盗”、“恐引倭患再生”、“与民争利”;利益相关的沿海籍官员更是或明或暗,四处串联,言说此举必将导致“片板不得下海”的民间贸易彻底失控,冲击地方,动摇国本……

朝堂之上,唾沫横飞,几乎一面倒的反对之声。

唯有兵部尚书高拱,沉吟良久,出于强军固边的实际需要,表态“若规制得当,水师得力,或可一试”,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此外,便只有一些与陈恪交好、或受其影响的年轻官员、翰林编修等,声音微弱地表示支持,但在滔天反对声中,几不可闻。

嘉靖帝高坐御座,冷眼看着下方的群情汹汹,心中一片冰寒,却也有一丝果不其然的冷静。

他早已料到如此。

就在反对声达到顶点,几乎要形成逼宫之势时,嘉靖帝终于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语气显得异常疲惫和无奈,仿佛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做出妥协:

“众卿所言,亦不无道理。开海之事,关乎国体,确需慎重……既然尔等皆以为民间尽开风险难测,那便……暂且搁置此议吧。”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他话锋一转,仿佛退而求其次般说道:“然,国库空虚乃眼前大患,不可不虑。这样吧,内阁再议,可否先由朝廷主导,增设市舶司,规范现存朝贡贸易,并尝试组织官船,有限度出海易货,所得利银,专项用于水师建设及弥补国用?此乃部分开海,权作尝试。”

部分开海?只许朝廷官船出海?增设市舶司?

这看似退让的方案,让许多刚才还激烈反对的官员顿时哑火。

朝廷自己出海?能出几艘船?能抢多少生意?

比起彻底放开民间海禁,让无数商贾蜂拥而出,冲击他们背后代表的沿海豪强利益,这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多设几个市舶司,也不过是多几个衙门,多安插些人手,说不定还能多些“部费”、“常例”可收。

至于“规范朝贡贸易”、“官船易货”,听起来更是换汤不换药,无非是把过去那些默许的、灰色的官方贸易,稍微明朗化、制度化一点罢了。

能掀起多大风浪?

反对的声音,果然迅速减弱了下去。

许多人甚至暗自庆幸,陛下终究还是“从善如流”,没有一意孤行。

比起嘉靖皇帝要将整个掀翻房顶,现如今却好似只是开个小小的天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着态度明显软化的群臣,嘉靖帝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笑。

这部分开海、官船主导的模糊说法,正是他本来预期想要的结果。

它是一道精心留下的缝隙,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天窗。

而这扇窗户背后,通往的究竟是怎样的天地,何时能真正打开,能打开多大……主动权,已然悄然握回了他的手中。

开海之议,几经波折,勉强尘埃落定。

这已是他能为陈恪,也为这个积重难返的帝国,所迈出的最大一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这等“有违祖制”的提议推给臣子去冲锋陷阵,自己则高踞幕后,进退自如。

这一次,他亲自将“开海”二字提到了庙堂之上,将最大的压力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并非全然出于对陈恪的爱护,更深层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旧有路径的绝望与对新可能性的孤注一掷。

然而,定策易,施行难,尤其是选定这“开海”的先锋与试行之地。

人选,几乎无需犹豫。

陈恪,靖海伯,兵部右侍郎,通晓实务,锐意进取,更难得的是,他有着“不耗国帑而强水师”的惊人构想,以及那份敢于“不入虎穴”的决绝。

他是唯一能将这纸面上谨慎的“试行”,真正推向波澜壮阔之境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