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的末尾,陈恪的笔触变得格外沉重与恳切:
“……臣深知,拥兵之议,实为干犯忌讳。
然臣扪心自问,自束发受事以来,无一日敢忘陛下知遇之恩,无一刻不以社稷安危为念。
上海新港,乃陛下开海伟业之基石,东南财赋之新源。
今贼寇环伺,虎视眈眈,若因守备孱弱而致有失,则非但臣万死莫赎,陛下之宏图、朝廷之威信,亦将毁于一旦。
臣之所以冒死陈情,恳请增兵,非为拥兵自重,实为固本。
兵强则港固,港固则商通,商通则国富。
此臣为陛下守土之责,亦为大明海疆长久安宁之计也。
臣之一片赤忱,天日可表。所有兵员招募、粮饷发放、舰船建造,臣愿请陛下遣心腹重臣,或由兵部、巡按御史随时监督稽核,绝无半分私心。
伏乞陛下圣鉴,怜此危局,准臣所请,则上海幸甚,海疆幸甚!”
写罢,他用上了最紧急的火漆封印,以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
放下笔,陈恪走到院中,望着渐渐恢复生机的港口,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他知道,这份奏疏是一把双刃剑。
它既是救急的良方,也可能成为授人以柄的利刃。
嘉靖皇帝会如何决断?是相信他的赤忱,同意他打造一把守护海疆的利剑?还是怀疑他的忠诚,担心这把剑有朝一日会伤及自身?
“功高震主,权重招疑……”陈恪低声吟诵着这古老的训诫,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但他眼神随即变得无比坚定:“然,苟利社稷,生死以之。此步若不行,上海必成他人俎上鱼肉。无论如何,此议必行!”
他转身对肃立一旁的阿大吩咐道:“传令下去,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发放,伤者全力救治。通告全城,倭寇虽退,警讯未除,即日起实行宵禁,加强巡逻。另,让市舶司出榜安民,言明暂停护航乃权宜之计,官府正全力筹措,必保商路无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浩瀚的东方。
“血债,必须血偿。”陈恪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