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余毒蚀骨

沈烬渊举杯朝她示意,酒液在杯壁划出细长的水痕,宛如那些年皮鞭抽在背上留下的血线。

宴会厅的欢声笑语突然变得模糊,她仿佛又置身于弥漫硫磺味的炼药室,带刺的断肠草汁液正顺着掌心伤口渗入肌理。

沈梦雪缓缓闭上眼,冰凉的面具贴着脸颊,睫毛在瓷白表面投下细密的阴影。

“希望大家平安快乐,幸福安康!”她听见自己带着颤音的许愿,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才溢出唇齿。

“祝江正初和顾晏之天天开心,平安享乐!”记忆里江正初晃着香槟杯的蓝眼睛,顾晏之递礼盒时温热的指尖,在黑暗中化作点点星光。

“祝小姨未来找到好的归宿,幸福快乐到永远……”她想起小姨寄来的翡翠镯子,包装纸上残留的香水味与地牢的腐臭在脑海中剧烈碰撞。

当说到“祝爸爸妈妈天天开心”时,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母亲离开时车窗映出的倒影与沈烬渊嘲讽的面容重叠,让她几乎咬出血来。

“祝我和布思瑰……”她在心底无声呐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地牢里白兔抽搐的红眼睛、仆人口吐黑沫的扭曲面容、还有手腕上铁链留下的青紫痕迹,如同潮水般涌来。

布思瑰蜷缩在阁楼角落的苍白小脸,与此刻戴着面具的自己重叠,两个被囚禁的灵魂在许愿声中震颤。

沈梦雪猛地睁开眼,淡紫色眼眸倒映着跳动的烛光,宛如淬了毒的紫水晶。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蛋糕甜香的空气灌入肺中,却驱散不了心底刺骨的寒意。

随着一口气吹出,十二根蜡烛依次熄灭,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黑暗。

黑暗中,她听见沈烬渊轻笑的尾音,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穿透面具落在后颈。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江正初举起相机快门声响起,梁颂年悄悄塞来的巧克力在掌心融化,顾晏之递来的餐巾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而沈梦雪望着奶油里露出的紫水晶坠子,突然想起地牢里那枚沾着药渍的黑宝石发簪。

彩绘玻璃外,黑色轿车的引擎声若有若无。

沈梦雪握着银质餐刀的手微微发抖,刀刃切进蛋糕时,奶油的绵密触感让她想起地牢石板上凝结的血痂。

她切下第一块蛋糕,抬头望向人群中浅笑的沈烬渊,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比毒药更冷的弧度——这个被祝福笼罩的生日,终究只是精心编织的牢笼,而她许下的自由,早已在毒药与皮鞭中悄然生长出锋利的獠牙。

当最后一簇烛火在沈梦雪的气息中熄灭,宴会厅骤然爆发出如潮水般的掌声。

水晶吊灯重新亮起的刹那,光斑如同细碎的星辰,落在她淡紫色裙摆摇曳的银线鸢尾花纹上,将少女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光晕里。

“祝我们家大小姐11岁生日快乐!将来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幸福……”

管家拄着镶银的手杖率先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主,

他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拍着,指节因激动而微微发红,浑浊的眼底倒映着少女戴着蔷薇面具的身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位同样明媚的夫人。

“祝梦雪天天开心,平安喜乐!”江正初蓝眼睛亮得惊人,香槟杯里的气泡在他摇晃间欢快跳跃,溅出几滴酒液落在笔挺的银灰色西装上。

他举着相机的手不停按动快门,金发梢沾着的宴会厅暖光随着动作轻颤,仿佛要将这一刻的美好尽数捕捉。

“愿我们的小公主永远被甜蜜环绕!”梁颂年粉色眼眸弯成月牙,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方镶着珍珠边的丝帕,夸张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瞧瞧这蛋糕,都没我们梦雪半分甜美。”说着,趁人不注意又往她裙兜里塞了颗樱桃味的硬糖。

顾晏之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深黑眼眸始终紧锁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他上前半步,喉结滚动了两下才艰涩开口:“愿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将礼盒里的铂金项链轻轻展开,星图吊坠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愿所有星光都照亮你的前路。”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人群中,沈惊寒转动着鎏金骰子,毒草图案在烛光下诡异地闪烁。

他倚着雕花立柱,漫不经心地开口:“呵,但愿我们的小寿星别被甜言蜜语撑坏了肚子。”话虽刻薄,眼底却难得闪过一丝柔和,骰子在他指尖突然停下,露出刻着曼陀罗花的那一面。

沈墨尘则远远站在角落,银镊子夹着的毒蝎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支红玫瑰。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白手套,将玫瑰轻轻别在沈梦雪发间,指尖擦过她耳畔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生日快乐。”玫瑰的刺轻轻刮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比地牢里的毒刑温柔千百倍。

“愿我们的小宝贝永远无忧无虑!”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挤开人群,戴着翡翠戒指的手一把搂住沈梦雪,浓郁的香水味几乎将她淹没。

她夸张地在少女脸颊上印下一个口红印,“看看这模样,简直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这话让在场众人皆是一静,沈梦雪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色瞬间苍白。

沈烬渊始终站在人群边缘,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优雅地放下酒杯,缓步走到沈梦雪面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的好妹妹,”他俯身时,袖口的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毒药气息扑面而来,“愿你永远活在……”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女面具边缘,“我们为你编织的美梦里。”

掌声再次响起,却混着此起彼伏的低语。

沈梦雪站在众人中央,听着耳边嘈杂的祝福,看着周围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话语都成了模糊的嗡鸣。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银质餐刀,刀刃映出自己戴着面具的倒影——明明是生日的喜悦场合,却像极了地牢里那把抵在咽喉的淬毒匕首。

水晶吊灯洒下万千碎光,恍若将银河揉碎倾入宴会厅。

随着管弦乐队奏响华尔兹的第一缕音符,镶金雕花地板上开始泛起裙摆与皮鞋交错的涟漪。

沈梦雪望着旋转的人群,素白指尖无意识蜷缩,淡紫色塔夫绸礼裙在空调风里轻轻起伏,腰间钻石腰带折射的光斑映在她紧绷的下颌。

"可以请沈小姐跳支舞吗?"江正初蓝眼睛盛满笑意,他特意修剪过的指甲擦得发亮,伸手时银灰色西装袖口滑落,露出腕表表盘上跳动的月相。

没等她回答,温热的掌心已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带着香槟气息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别怕,我带着你。"

两人步入舞池的瞬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混着窃窃私语漫过整个大厅。

沈梦雪的裙裾扫过地面,银线鸢尾花纹如同活过来的蝶群翩然舒展,与江正初锃亮的牛津鞋踏出的舞步相得益彰。

他的手掌稳稳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托着她的指尖,带得她在光斑与阴影间旋转。

"沈小姐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我猜她一定长得非常漂亮!"珠光宝气的贵妇们簇拥在雕花栏杆旁,羽毛扇半掩着涂满蔻丹的指尖。

其中戴着蓝宝石项链的夫人微微踮脚张望,钻石耳环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你看沈家的那几个虽然都是男子,但哪个不是俊美非凡?尤其是那位沈四少......"

她话音未落,身旁的女伴已激动抓住她手腕:"听说沈小姐的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

"是啊,是啊,沈家就没有长得丑的!"染着栗色卷发的少女捧着香槟杯,目光紧紧追随着舞池中央。

她发间的珍珠流苏随着晃动轻颤,"她跟江少爷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儿!江家的航运帝国配上沈家的商业版图......"

话尾的惊叹被突然拔高的乐声截断,沈梦雪在急转时险些踉跄,江正初及时收紧手臂将她稳稳带住,这个亲密的动作引发四周新一轮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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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的沈烬渊斜倚在罗马柱旁,黑曜石袖扣随着转动酒杯的动作明灭不定。

他望着妹妹被江正初揽住的腰肢,忽然想起地牢里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同样纤细的弧度,此刻却裹着价值连城的绸缎。

当沈梦雪的面具在旋转间闪过冷光,他勾起唇角无声发笑,喉间溢出的气息惊飞了窗台上休憩的白鸽。

舞池边缘,沈惊寒把玩着鎏金骰子的手指骤然收紧,刻着曼陀罗的那面深深压进掌心。

而沈墨尘将毒蝎标本放回丝绒盒的动作顿了顿,盒中浸着福尔马林的昆虫标本在灯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影子。

唯有顾晏之立在阴影深处,深黑眼眸紧锁着少女发间晃动的红玫瑰,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攥紧又松开。

音乐达到高潮时,沈梦雪突然被旋转的力道带得撞上江正初的胸膛。

她慌乱抬眼,面具边缘擦过对方发烫的脸颊,听见他在震耳欲聋的鼓点中低语:"你的心跳好快。"

这句话让她浑身发冷,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地牢——沈烬渊也是这样贴近她,用同样蛊惑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而此刻四周此起彼伏的赞美声,像极了毒药熬煮时升腾的毒雾,温柔又致命地将她淹没。

江正初蓝眸微弯,掌心的温度透过沈梦雪薄如蝉翼的手套,将她轻轻带向舞池中央。

他的银灰色燕尾服随着步伐扬起优雅的弧度,与沈梦雪拖曳的淡紫色裙摆交织出梦幻的光晕。

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洒而下,在两人交握的指尖跳跃,宛如星辰坠入人间。

随着圆舞曲激昂的旋律响起,江正初突然一个利落的转身,带着沈梦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的裙摆在空中绽放成一朵巨大的鸢尾花,银线刺绣的花瓣在光影中流转,如同千万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后腰,引导着她的每一个舞步,动作默契得仿佛经过无数次练习。

沈梦雪的紫罗兰色眼眸透过琉璃面具闪烁着微光,随着旋转的节奏,她的发丝被带起,在空中划出柔软的弧线。

江正初配合着她的步伐,时而将她高高托起,时而又轻轻放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她的脚尖点过地面,如同天鹅掠过湖面,留下层层涟漪。

四周的宾客们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这对璧人。

江正初突然加快舞步,带着沈梦雪在舞池中快速旋转,她的裙摆飞扬,几乎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在旋转的间隙,她的面具微微晃动,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和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引来阵阵惊叹。

音乐渐入高潮,江正初突然将沈梦雪横抱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

她的紫罗兰色眼眸倒映着他湛蓝的眼睛,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在落地的瞬间,他顺势带着她完成一个华丽的收尾动作,沈梦雪的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在地面铺展开来。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宾客们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

江正初轻轻扶着沈梦雪站直,他的蓝眸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没想到沈小姐的舞技如此精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梦雪微微颔首,面具下的唇角轻轻上扬,这一刻,她仿佛真的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而非那个被困在毒药与阴谋中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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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兹的尾音如游丝般消散在镀金穹顶下,沈梦雪踩着缀满水晶的缎面舞鞋,裙摆拖曳的银线在地板上划出细碎的光痕。

江正初松开她的手时,掌心残留的温度被空调冷气瞬间吹散,少女下意识将手背藏进广袖,面具下的睫毛轻轻颤动——方才交握的触感,竟比地牢里的铁链更让她心慌。

"宝贝,喝一杯。"

沈惊寒倚着雕花栏杆,鎏金骰子在指间转出虚影。他粉色衬衫领口微敞,黑曜石袖扣撞在水晶杯壁上,发出清越的声响,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侍女捧着嵌银托盘躬身上前,十二只高脚杯在烛光下折射出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