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飞起的方向,正是阴山南麓的密道入口。
郑和站在石台边缘,手里握着六分仪。天刚亮,星子还没散尽。他抬头看了会儿北极星的位置,又低头翻开《牵星图录》,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七天来的风向变化。昨夜那场战事过后,气流乱了,原定的空投路线已经不能用。
他合上册子,对身旁的完颜玉说:“改道鹰嘴崖。”
完颜玉点头,挥手召来三十六只追风隼。每只隼脚爪都绑着小竹筒,里面装着裁成碎片的糯米纸经文。这些纸浸泡过断肠草解药,表面泛着淡淡的黄光。按计划,它们会在寺庙周围飘落,被信徒捡起、诵读、吞食——一场无声的渗透。
“分三批放。”完颜玉下令,“第一队升到云层下缘,第二队保持中空,第三队压后补漏。”
郑和在一旁补充:“正午阳光最强时,蜂蜡封口会自然融化。那时候投放最稳。”
两人分工明确。郑和管路径,完颜玉管执行。一个算天象,一个控鹰群。
第一批隼振翅起飞,消失在晨雾里。
与此同时,草原东部的黑河渡口,李青萝掀开医棚帘子走了进去。地上躺着十几个牧民,都是昨夜吃了经文纸后倒下的。有人闭着眼不动,有人干呕不止。
她蹲下身,从昏迷者舌底刮取一点残留物,涂在玻璃片上。这是她自制的显微镜,靠水滴折射放大影像。唾液里的结晶结构清晰可见,没有毒素反应。
她又取出银簪探入咽喉,簪头不变色,说明不是中毒。
问题出在药量。
她起身走到桌边,铺开一张草纸,写下几组数字。断肠草解药本身有镇静作用,糯米纸吸药不均,弱体质的人吃多了就会昏睡。这不是毒发,是药效过强。
“立刻传信完颜玉,”她对助手说,“后续批次减半配药,加两成蜂蜜调和。”
助手领命而去。
李青萝没停。她翻出随身药囊,取出几味安神药材,碾碎后混入温水,给症状较重的牧民灌下。这些人脉象沉缓,但呼吸平稳,不出三日就能醒。
她记下每个人的反应时间,写进新拟的“分级施药规程”里。
高空之上,第一波追风隼已抵达鹰嘴崖。
这里的上升气流比预想更强。隼群借力攀升,穿过云层底部。阳光照下来,羽毛泛出金属般的光泽。完颜玉在地面通过旗语指挥,每隔一刻钟接收一次回报。
竹筒密封完好,温度逐渐升高。
到了正午,太阳直射山顶,蜂蜡开始软化。第一只隼脚上的竹筒微微晃动,接着盖子弹开,无数细小的纸片洒出,在空中缓缓飘落。
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