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偏殿内只余一盏守夜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光影拉扯得忽明忽灭。
慕笙歌本就浅眠,加之这具身体对气息格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就被一股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气味惊醒了。
那是新鲜血液独有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缕……熟悉的、清冷微甜的雪柳花香。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尚未完全清晰,便看到床榻边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颜阡墨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床头,背对着那点可怜的烛光,整个人几乎融入了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折射出幽暗骇人的光,像蛰伏的猛兽,正死死地盯着慕笙歌。
他手中随意提着一柄剑,剑身沾着黏稠的暗红,血珠正顺着锋利的剑尖,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
玄黑的衣角处,也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和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慕笙歌对此并不意外。
他先前隐约听到了外间短暂的骚动,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女子短促惊恐的呜咽,
以及利刃划破空气、切入皮肉那令人牙酸的闷响。
是那个这几日负责偏殿洒扫,见他颜阡墨只是亲自把自己带来偏殿就不管不问,便愈发怠慢,甚至敢偷偷夹带,贪墨份例银子的小宫女。
真是庙小妖风大。
连这偏殿一隅,都逃不过人心的贪婪。朝廷上下,从官员到宫人,还真是贼心不死,前仆后继。
那小宫女是个惯会阳奉阴违的,大约是见颜阡墨今夜突然驾临,且一身杀气腾腾,吓得慌了神,手脚不稳打翻了奉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弄脏了帝王的衣角。
这无疑是在暴君盛怒的火焰上,又浇了一瓢油。
对于宫里这些蠹虫的贪污行径,颜阡墨并非不知。
只是颜阡墨近日精力都放在抄没那些朝廷大员的家产上,暂时无暇整顿这些小鱼小虾,
但内务府递上来的名单里,哪些人手脚不干净,他早已烂熟于心。
这自己撞上来的小宫女,正好成了暴君宣泄怒火、杀鸡儆猴的靶子。
颜阡墨甚至懒得叫侍卫,亲自出手,一剑便结果了那微不足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