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昨天在墙上走

墙根七处淤积点,隐隐发烫。

空气像被抽成真空,连落叶都悬在半空。

孟雁子坐在轮椅上,双臂缓缓抬起,锈线如活物般顺着她裸露的皮肤攀爬,缠绕至肩胛,根根渗入血脉。

她知道,这一夜之后,要么整条巷子重生,要么她彻底消失在记忆的夹层里。

她没有选择。

刀锋划过左臂时,血珠顺着青金脉络滚落,滴在青石板上竟不散开,反而如墨入水般蔓延成网。

右臂紧随其后,鲜血与锈线交融,发出细微的“滋”声,像是时间本身在低语。

七处墙根同时发烫,泛起幽蓝微光,如同沉睡的地脉终于被唤醒。

“开始了。”小叠喃喃,双眼已沁出血丝,却死死睁着,“七个时间点……全部同步了。”

墙面轰然亮起。

三十年前的清晨市集从砖缝中涌出:挑担的老农吆喝着新鲜豆芽,穿碎花裙的小女孩举着糖葫芦蹦跳而过,卖煎饼的老汉掀开铁鏊,热气蒸腾。

与此同时,今日暮色下的西槐巷并未消散——晾衣绳随风轻晃,外卖骑手匆匆穿行,一只黑猫跃上墙头。

新旧光影层层叠印,互不相扰,却又真实共存。

“老张!”煎饼摊前的老汉突然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嗓音沙哑,“今儿豆汁熬稠了!”

那虚影回头,是个戴瓜皮帽的瘦高男人,唇角一扬,嘴型似答:“明儿带孙子来!”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哭声与惊呼。

有人伸手触碰虚影中的亲人,指尖穿过,却仿佛感受到温度;一位老太太跪在地上,抱着二十年前去世老伴的影子嚎啕大哭,嘴里反复念着:“你咋还不回家吃饭?”

小叠站在巷心,双脚已被血线缠住,可她笑了,笑得凄艳:“我看见了……七个世界,同时活着。这不是回忆,是重逢。”

孟雁子立于光影中央,颈侧青金纹路已如藤蔓攀至耳后,皮肤近乎透明,能窥见下血液中流动的锈色微光。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记忆如潮水倒灌——她看见自己十岁那年背药盒穿过暴雨街巷,看见母亲最后一次微笑,看见李咖啡在回民街酒馆门口说“我调不出让你开心的酒”,也看见昨夜他发来的未读消息:“我在城墙上等你。”

就在那一刻,巷尾光影交错处,一个身影浮现。

李咖啡。

他穿着那件旧皮夹克,手里端着一杯凉咖啡,眼神穿透重重叠影,直直望向她。

他的嘴动了动,无声地唤出一个名字:“雁子。”

她猛地撑起身子,轮椅翻倒,踉跄向前。

可脚步所至,唯有空巷冷风。

光影依旧流转,那人却已不见。

“别走……”她跌跪在地,指尖深深抠进石缝,血混着锈线在地面拖出三道痕迹。

意识模糊间,她用尽最后力气,在血污中划下三个字——

听、锈、线。

字迹未干,整条巷子墙面剧烈震颤,仿佛有无数声音从砖石深处苏醒,低语、哭泣、轻笑、呼唤……层层叠叠,汇成一句无声的宣告:

我们记得。

风起,灯灭。

巷口槐树下,老帧跪着填土,将那罐锈蚀的防火喷雾深埋。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压顶,雨尚未落,可巷墙仍在发光,久久不息。